一朵鲜花的孕育与绽放
——读半夏的长篇小说《忘川之花》
张庆国
半夏写小说胆大包天,这个生物系的毕业生,忽然想写小说,提笔就干,哗哗哗写下去,成不成再说。二十多年前她就是这样做的,趴在桌上写出了自认为是小说的作品,寄出来投稿,我就这样认识她。当时她离文学很远,离作家却有些近。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懂文学未必能成为作家,大胆写作却不太懂文学的人,有一天肯定会成为作家。
作家首先是有话想说,关于情感、关于生命、关于世界、关于人与人之间的纠缠种种,心有所感,不得不发。一根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一双迷茫而多疑的眼睛、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一支颤栗的笔和一只握住笔的更加颤栗的手,有了这些,才可能产生作家。一个抱着伟大著作平静阅读的人,一个口若悬河却提笔忘字的空头演说家,懂得再多,写作上也永远是一张白纸。
作家首先要想写,不写不行,但只写也不行,还要读,向大师的作品求教。半夏从二十多年前起,大胆开始了文学写作的旅途,之后也就同时开始了向大师求教的文学阅读旅程。从此一级级往上,爬昆明城的五华山小坡,再爬昆明城外的西山,站在人所共知的西山龙门石窟处,朝云海苍茫的陌生远方眺望,对更高的文学山峰心向往之。
这是一朵鲜花孕育与绽放的过程,半夏的心里埋藏了文学的种子,这是上帝之手悄然投下的一粒黑影。时间的土壤把这颗种子紧紧包裹,大师作品中的养份向这颗种子猛烈输送维生素,不安的情感之水日夜翻腾,把身体黑暗中的种子泡胀,让种子永远饱含水分,得以发芽抽枝并结出花蕾。于是她有了最初的短篇小说发表。
我原来以为她会为此沾沾自喜,写出一个又一个短篇小说,没想到忽然有一天,她竟然写出了长篇小说,真是狂妄之性不改。更让人吃惊的是,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出版后,很快又有了第二部、第三部和第四部,这第四部长篇小说,就是现在的《忘川之花》。
写作长篇小说的间隙,她仍然有中短篇小说发表,但她最重要也最为之倾注心血的作品,还是长篇小说。我说的很快,不是说她提笔就来,一写就成,是指她一部接一部地写,一部接一部地出版,让人有快的感觉,其实她的长篇小说写作费尽心力,不敢有半点马虎。
不过,她第一部和第二部长篇小说的写作,相比后来的作品,确实写得快些,从第三部长篇小说《铅灰暗红》开始,她写得慢下来了。文字之上,头顶之上,游来了思想的黑云,喧闹而嘈杂的光线有所遮蔽,让她警惕,不敢大意,屏声息气地慢了下来。
从前她写的是爱情,女人的心事,感情的纠葛,纷绕缠绵,絮絮叨叨。那时她较年轻,感情之火炽烈,爱情之梦正在展开,小家庭日子过得忙碌紧张,滋滋有味,百感交集,也就写得快也写得急。从第三部长篇小说《铅灰暗红》起,她转而回望遥远的矿区,记忆深处的沉重人生。那是有爱情却比爱情更复杂的世界,那是有感情却比感情更坚硬的人生,那是有山有树有水,却比山水草木更无情的天地。说起来拗口,解释起来费力,描绘出来荒诞,写下来却很亲切、真实和感人。
这是她文学旅程真正的开始,也是艰难之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