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虚构情节,但无法虚构细节
——包倬答《昆明作家》问
包倬,1980年生于四川凉山,彝族。2002年开始发表小说,有作品刊发于《人民文学》《民族文学》《山花》《天涯》等杂志,有作品被《中篇小说选刊》转载。现居昆明,供职于媒体。
问:听说你阅历丰富,在“80后”中都是少有的,这种丰富的阅历,对你的写作有什么帮助?
包倬:对我来说,所谓的阅历丰富,其实就是坎坷和磨难的代名词。这和作家采风不同,这是生活逼迫所致,像一艘小船听命于风浪,方向不在自己手里。苦难对写作者而言,是素材,更是洞察世事人心的好场所,它让写作者对作品有一种天然的现实思考,而不是刻意要赋予作品意义。同时,经历让写作者更接近事物本身,而不是凭空编造。
问:但创作本身就是虚构,特别是小说。
包倬:虚构和编造是两回事。你可以虚构情节,但你无法虚构细节。
问:你到底做过些什么工作?
包倬:建筑工、伐木工、汽修工、粉刷匠、采石工、乡村小工、家电销售员、小商人、房产经纪人、记者、编辑、情感专栏写手……当然,还有一些无所事事,却整天想着要拥有整个世界的时光,一些饥饿、彷徨的时光。
问:为什么要选择外出,而不是安心留在故乡?
包倬:18岁那年,我觉得整个村庄都容不下我,我觉得自己跟他们不一样,无法想象一辈子在一个村庄,背着太阳过山岗,娶一个老婆,养一堆孩子的生活。我选择了逃离。而这种逃离,并不一定是好事,多年以后,当我回故乡,会有一种内疚,觉得自己像个叛徒,背叛了祖先赖以生存的地方。但是,如今再回去,其实已经非常疏离了,尽管我一直不敢对我的乡亲们说起。
问:对于很多写作者来说,故乡就是他们写作的原乡,可曾写你的故乡?
包倬:我不会刻意为自己的写作划一块版图,但我会顺其自然。我不迷信乡村,也不信仰城市,我只迷恋去发掘人性更深处的东西。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都是在这个时代的背景下,时代和人心才是最大的舞台。再说了,我的故乡是一个没有历史的村庄,人们都是为了解决温饱而选择那个四面环山的地方生存,有山,就有土地,有土地,就有庄稼。
问:你怎么走上写作这条路?
包倬:我到现在也在怀疑自己会不会写作。所以,一直对那些鼓励自己的人心怀感恩之心。每一次鼓励,我都在说服另一个我,放下一些世俗的功利,去干写作这件事。
问:你做过很多工作,为什么都放弃了?是因为写作?
包倬:任何工作,都需要全心全意去做,谁能容忍一个整天只会读书写作的生意人?我曾经进入房产经纪这个看似很有钱途的行业,并且见证了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一路飙升,到今天,我也觉得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置业顾客,但是,我却在房产市场最好的时候退出了,进了新闻行业。究其原因,跟写作有关,我当时在公司里,基本上只干两件事,读书和写作,简直就是这个行业中的异类。
问: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发表作品吗?当时是什么情景?
包倬:2001年吧,当时我在云南的一个小县城里,开始接触网络,经常上文学网站,读那些文章,我想,“这个我也能写”;然后读一些杂志,我想,“这个我也能写”,于是,我真的写了,一个晚上,写了一个故事,七千多字。我想试着投稿,但我不知道投哪里。我去街上买了一本杂志,是吉林的《短篇小说》,我就把小说投过去了。一个月后,我收到邮件,说我的小说发表了,但没有留地址,编辑找不到寄稿费的地方。当时我在一个网吧里。我大叫一声,把鼠标砸在了桌子上。老板听到叫声,走过来问我出什么事了?我说,我的小说发表了。老板淡淡一笑,说,哦,恭喜你,但是,你先得把鼠标给赔了。那是我人生的第一笔稿费,260元。我想,这一辈子,我也算是发表过文章的人了。哪怕只有这一篇,也有吹牛的资本了。后来,我又写了一篇,又投去这家杂志,不久,又发了出来。于是,我在心里想,难道我是个写作的料?
问:但你后面一些年,似乎发表得不顺利?
包倬:是的,但我并不着急。在一个文学式微的时代,发表了,又如何?一些发表在论坛上的文章,比发表在杂志上的文章好得多,只是载体不同而已。我觉得,写作这件事,关键还是要过自己这关,过了这关,发不发表都没关系。在那些发表不顺的日子,我并没有停止阅读和写作,我跟自己较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