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石定:一支烟的长度
发布时间:2014-08-19 2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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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烟的长度

——《重九 重九》编后记 赵石定

抽了一辈子纸烟的人,若有人突然问你:“一支烟有多长?”你定会一脸茫然,无以应对。正如我们不知道我们的手指头有多长一样,我们经常用着的,并非我们非常了解的。我们享受着一个物件给我们生理和心理带来的无法言说的感觉,我们从不关注物件本身的统计学数据——这就是我们,一种会本能删减知识与记忆的动物。大脑过滤了与我们毫不相干的很多东西,剩下的,多为切己的功利之用。

某一天晚上,在一个很小的私人餐会上,从不抽烟的冉隆中先生以类似的问题突然问我“一支烟通常几口抽完?”我又陷入如上的迷惑,抽了那么多年、那么多烟,我仍然不知道一支烟几口可以吸完。他淡然一笑,“8、9口吧”,我不相信,从怀里掏出一支,马上点燃,现场验证。果然,8口之内,烟尽火灭。他说:这是从红花大金元发现者普兴友那里统计得来的!

一支烟的长度,从数理上说,不过8.4厘米(加上过滤嘴),8、9口而已,烟民不知,他人更不用说。但一支烟燃烧的过程,每一口间歇之间的故事,那是用统计学无法统计的。更不用说,不同牌子的烟给烟民带来的不同感觉,那就更如袅袅青烟,渺茫、虚幻,不可捉摸!

  一支烟,在如此熟悉的人手指间燃烧着,在如此嗜之如命的口中吞吐着,如此简单的数据,却如此混沌。如果不是有人反问,谁会关心那些机械的,冰冷的数据!更不要说局外人,更不要说这支烟背后的历史与文化。于是,人们尽情吸,烟丝独自燃——直到某一天,另外一个反问开始,一直烟的长度,突然不再是数据,不再冰冷,不再渺茫与虚幻。

从来不抽烟的冉隆中先生,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时节,突然对此大感兴趣,梳文献、访故旧,经一年多时间,与段平先生合写出了一部叫《重九 重九》的书,把一支叫“重九”的烟的长度,在时间与空间上,无限延伸了,其长度,不再是常规的840 mm ,也不再是8、9口即可掐灭。

这是一本很怪的书。

  最初翻阅,除在序章上提了一下“重九”起名,接后的两章,却不见了烟的踪迹,作者以非常细的笔触,非常重的笔墨,淋漓尽致地把云南近代史中最引以为豪的两段历史——重九起义与护国运动,展示在本人眼前。本人因职业之故,好歹在别人眼里,尚可归类在一顶“文化人”的帽子下。读完两章,突然感觉自己的无知,自己尸位期间20余年,以一段历史来检验,不过滥竽充数而已。虽也编过5、6本关于这段历史的图书,但大多没有经过鲜活的冲击,被本能的选择给删得七零八落,剩下几点粗枝大叶,仅供聊天的谈资。什么讲武堂,什么风云人物,什么曲曲折折的故事,什么值得我们现今崇尚的精神,如8、9口烟雾,在火星闪动时,显得飘飘渺渺。

  接下来,言归正传,总算回到了序章的那个故事,亚细亚、重九,让人在刀光火影中,可以静静地深吸一口“重九”,把放飞了的思与想,凝固在840mm之中。于是,云南的几个纸烟厂,庾恩锡,机制卷烟,渐次登场。此重九(香烟)与彼重九(起义)的脉络,逐渐清晰。

  才柳暗花明,突又山重水复。唐继尧倒台,龙云与三镇守使战争,地下党,朱德,朱培德,范石生,滇军,红军长征过云南,陈纳德,飞虎队,美种烤烟,徐家锐、常宗会、蔡希陶,台儿庄,西南联大,远征军,滇军起义。。。。。。一连串事件与人物,让人眼花缭乱,虽然其间穿插了庾恩锡老树逢春的爱情故事,以调节宏大叙事带来的压迫感;穿插了闻一多,刘文典等文化名人与云烟的掌故,以文化的温情暂避枪炮的轰鸣声,但挥之不去的,仍然是那个时代中国、云南的惊心动魄的场面。星星之火在灰飞中烟灭,最多不过忽明忽暗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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