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位《滇池》作者作品入选《2020年中国诗歌精选》
发布时间:2021-07-09 12:03
信息来源:春城文艺

《2020年中国诗歌精选》是中国作协创研部编选的一部年度诗歌精选。内容上,诗作有的选自《诗刊》《诗潮》等专业杂志,有的选自个人诗集、微信公众号,既能体现2020年中国诗歌的深度又能体现2020年中国诗歌的广度。《2020年中国诗歌精选》所选诗歌都在某一方面具有经典型,或写个人感触,或写生活体悟,或写社会现实,具有较高的艺术价值与审美价值,能够满足一定的阅读期待。

《2020年中国诗歌精选》中,以下五位《滇池》作者作品入选。

商震 《辽河入海口》(《滇池》2020年第3期)

商震,1960年出生于辽宁营口,现居北京。写诗写散文随笔,出版《谁是王二》《半张脸》《三余堂散记》等诗集、散文集等多部。现为作家出版社副总编辑。


辽河入海口


再向前十几米

就汇入渤海

辽河将走到尽头

河水也要改名换姓

河水前呼后拥的奔向海

而河里的星星只摇晃

却不随波而动

这些河水啊

在河里嫌滋味太淡

进入海里就该知道

什么是苦咸

有一滴河水故意撞向石头

勇敢地跳上了河岸

尽管很快就消失了

但是它留在了

辽河流域的土地上

就是留在了故乡


读诗:蹦跳的水滴,并不知道,向前的路不能折返。入海便成了海,过去属于河的故事,都要忘记。那时,你会明白随波逐流的代价,可那时,你已经忘却河的名字——故乡。那时,你是谁,可那时,你已经不必思考你是谁。那时,有人留下来,留在那片你终将忘却的土地上,他会消失,和那片土地一样。你知道,所以,那时,你离开了坚守的星。“河水”意味着只能向前,不能倒流,一旦返回落在泥地,便要消失,从这里生出万物向前,不可逆行,不可回旋的无奈意味。


张新泉 《双穴》(《滇池》2020年第7期)

张新泉,1941年生于四川富顺。成都文学院特邀作家。曾供职出版社、《星星》诗刊。作品获四川文学奖,首届鲁迅文学奖、《中国作家》第五届郭沬若诗歌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 2016年优秀作家贡献奖。著有《野水》《好刀》《宿命与微笑》《鸟落民间》等。诗集《事到如今》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小众书坊 /中国好诗· 第四季”。


双穴


视野开阔

墓室干爽

“呃,你说,这算不算

好事,成……双?”

床上开着电热毯

脊背总感觉

有石头的冰凉……

“喂,你说,现在照着

坟地的,是不是窗前

这轮月亮?”


读诗:生与死空间交错,像生者与死者正在进行一场平行对话。生者看墓地,视野开阔,死者在墓室,感到干爽。生与死的界限,在此变得模糊,仿佛只是开门,关门的距离。像是死者互问“这算不算/好事,成……双?”由此,死亡变得不再令人恐惧,反成了“好事”。生者在床上开电热毯,却有“石头的冰凉”,像是生者与死者躺在一起睡觉,仍然陪伴。全诗末尾,生者问“现在照着/坟地的,是不是窗前/这轮月亮?”同是一轮月亮,即便生死相隔,似仍在一起。可果真在一起么?刻意模糊生、死,“独白”似的疑问,更显哀凉。“双”也更显“孤”。


王伟 《青海雪》(《滇池》2020年第8期)

王伟  1988年生于青海省西宁市。鲁民七培训班学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毕业于河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诗歌及评论上百首(篇)发表于省内外报刊。出版诗集《江湖》,曾获第八届青海省文学艺术奖。


青海雪


失去重心的人

在雪地上打滑、摔跤

轻飘飘的雪花

我看到雪以外的雪

中年的天空

不时会有大雪降临

我见过

四季有雪的祁连山

岿然不动

一个被童心堆塑的雪人

在寒冬中站立

又在人间

一天天融化

雪,让一马平川的河湟谷地调色

高原穿上羊羔的翻皮大衣

雪花多么轻

只有把自己放得很轻

才能从高处降临

在人间,最平凡的事物

才有清白之身


读诗:要看到“雪以外的雪”,“让人摔倒的大雪”“祁连山四季堆满的雪”“高原的雪”都只是“轻轻的雪”,它们那么轻,可以塑成任何形状,也能一天天融化。“雪以外的雪”就是最平凡的雪,最本原的雪,一粒一粒,不添杂任何又厚又重的意义。人也如此,生活如此。把更重的放下,才不会打滑、摔倒,才不会从高处重重跌下。豁然尽显。


杨蕾璇 《乱章》(《滇池》2020年第9期)

杨蕾璇,90后 ,云南曲靖人,现居昆明。偶尔写作,作品偶有刊发。


乱章


很多年以后我戒掉了甜食,消瘦得只剩下骨头

簇拥着空空的欲望,却依旧会犯下

诸多的过错。人们投鼠忌器,不再去责怪

一具老朽的肉身,曾空虚,也曾满溢。

很多年以后我中和了所有的品性

都将被死亡瓦解。我再也不说自己热爱荒原

再也不做任何辩解。我穷尽一生的

我,只能被自己消灭。

很多年以后我原谅了自己,我想要真正的快乐

于是抛掉了所有快乐的缘由。万事万物都正在忘

我和爱人也得到了相互的首肯

从此水只生长在眼眶外面

我从倒影中翻阅每一张陌生的面孔。

他们只是我,一面在酣睡中赤诚的互抱

一面在分崩离析,死不瞑目,

永恒的对峙……

他们都是我,在很多年以前

占山为王,彼此挑选

共同组合成一段错乱的排比……


读诗:“万事万物都正在忘却”,所以“我”知道很多年以后,“我”可以戒掉甜食,“我”可以中和品性,“我”总能原谅自己。这就是时间的消磨,它可以让“我”成为“我”,也可以让“我”消解“我”。“我”在倒影中看到的无数个“我”,都只是过去某一时刻定格的“我”,是那时的“我”,而不是此刻的“我”,所以陌生。“我”在此刻回顾过去的“我”,也在此刻想象未来的“我”,可“我”能找到此刻的“我”么?“我”还在思考,“我”仍然无法真正走进“我”,“万事万物都正在忘却”,而“我”也很可能被自己忘却。


张翔武 《无名塔》(《滇池》2020年第9期)

张翔武,1980年生,湖南安乡人。2001年来云南上学,著有诗集《乌鱼最易上钩的季节:2001~2013诗选》(2017年,云南美术出版社),《寻洲记》(2019年,中国青年出版社)。现居昆明。


无名塔


每次车过白沙河,

我都向窗外张望,

那座砖塔还是那么旧。

它在后视镜里老去,

随同我不能带走的东西

留在大面积染着蓝色的地图。

路过十多年,它已成为

我历次旅途中的特殊标记。

无名塔,始终是个暗示——

我是不停穿过洞庭湖的人。


读诗:塔,是无名的,是旧有常在的,从很远的过去到更远的将来。“我”是不停穿过洞庭湖的人,不停经过,不停路过。塔的静态,和“我”的动态,在整首诗中不断交错,盘结成巨大的张力网。无名的塔是一种特殊标记,是一个暗示,它的存在是“我”漂泊生命中的一个符号,像是风筝不断的线轴,因为“我”不能带走它,它却能无数次看着“我”离开。可与此同时“我”也不能留下——像它一样“留在大面积染着蓝色的地图上”,因为它只是老去时光里的标识,我寻找它,却只能不断经过它,并不会停下,并不会驻足,“我”很明白“我”的路。对于“我”来说它是无名的,对于它来说,“我”也一样,如同在地图上,我们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如此,更显出事事漂泊的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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