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红河石屏县花腰彝女作家扎十一惹以本人为主体写出的非虚构作品《我是寨子里长大的女孩》一经面市,就引起了读者广泛关注与讨论。扎是作者家族的姓氏,十一是出生月份,“惹”是一种草,作者少数民族的名字天然带着某种自然具象关联的属性,成为吸引读者向往自然与“他者”世界的一种特质。本以为作者落笔会在鲜为人知的少数民族寨子成长经历与民族风俗习惯文字表达上,作者却干脆利落地从开篇的反思内视角中,打开山寨女孩的一个个成长房间,用直接纯粹的情感与具象细节的事件描摹,打开了一个隐秘又辽阔的世界。
扎十一惹出生长大的寨子与云南诸多藏在深山里的少数民族寨子一样,过去虽然物质条件匮乏,但在与土地、自然万物的肌肤之亲、生死相依中,寨子里的人自然长大、自然死亡。在寨子里长大中,作者跟随父母习得了最基本的劳作生存技能,更感受到了丰富多彩的自然生命,除了她怕的蛇、蛙、蟾蜍之外,其他动物在作者的世界里,是可爱亲切的,寻找孩子的“野猪妈妈”、看到的蚂蚁唱戏、吹口哨引风等自然万物的生存运行逻辑极大丰富了作者最深切的村寨童年生命体验,也丰盈了作者热爱自然、热爱山寨的生命底色。最真切无忧的童年与自然生命体验世界,命中了国人对自然的热爱向往,也代入感极强地满足了忙忙碌碌的人们对自由自在精神生活世界的渴望。
扎十一惹离开寨子进乡、进城求学长大的路,伴随着山寨女孩的成长与隐痛。在寨子里慢慢长大中,作者见到越来越多的死亡,见证着越来越多的离别,她也接受着身边村寨女孩的离开。在诸多历历在目的成长经历事件中,作者用最直接具体的笔触写出了女孩隐秘成长且耻于说出口的月事,打开了女孩青春期的隐痛隐私之窗,这也是作品的女性读者较多认同感极强的原因之一。从村寨到城市不仅是地理空间的变动,更是心理空间的变动。在镇里上初中经历语言沟通障碍、庄稼男人裸露猥亵,再到进省城的恐慌、茫然无措,后到大专课堂上学洗澡,作者在极度隐秘又深切的感受中,把山寨女孩的成长经历直接赤裸裸地展现在读者面前,让更多读者了解山寨女孩的内心成长世界。
扎十一惹是寨子里长大的女孩,现年35岁的她还正年轻,她所经历与体验过的更为辽阔的世界让她有意识回望寨子里的女性。从母亲、姐姐到寨子里的女性亲戚、乡邻,她们经历着生活肉体的磨砺,也经历着难以言说的精神苦痛,但在苦难面前,她们又坚韧真切地活着,体现着女性生命个体的独特与韧劲。她们的回归、离开、离散过程是在生活中歪歪扭扭寻找自己,完成着自我成长。阿妈打工记的变与阿妈的渴望中的不变,是寨子女性成长的缩影,外乡女人哼唱的家乡小调中,作者满怀赤诚地期待着寨子里的女人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接受采访的扎十一惹说的最多的是“我好幸福,有时感觉幸福得抖了起来。”
成长后的扎十一惹打开了一个自由解放的世界。媒体工作八年,她常常与社会真实的面貌直接触碰,体验到了人情冷暖,“退休”后的她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在克服惊恐症的抗争历程中,她完成了结婚人生大事,又与“好人”丈夫离婚,在亲近的关系里,她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生活病痛中抽离开来的扎一十惹已站在另一个“世界”理性地与对家庭的困惑、婚姻的困惑、伤害的困惑进行对话,获得内在新生成长的能量。她也在回到寨子的自然生活状态中,与家人亲近,与寨子里邻里亲近,真正从身体到精神实现了自由解放,即使还有琐事的鸡零狗碎,作者已然能够坦然面对,成长为了一个坚韧且独立的女性,这与她的少数民族身份无关。
从寨子开始到寨子结尾,扎十一惹用真诚朴实又带有民族诗性的语言表达特性与思维习惯,打开了一个辽阔的世界。面对生死,她相信寨子里的生死态度:“死得随便,活得认真。”“活着,像牲口一样活着。”面对生活的态度,她笑呵呵地奉行着“顺其自然”,走到哪儿,她也能活下去。近日,扎十一惹已在美国读社区大学,她想成为大型动物兽医技师,她打开的世界不做太多的提前设定。从7岁开始学习汉语,从云南少数民族山寨、国内大城市到国外,扎十一惹正在用自己独特的文字书写与实际行动,续写着山寨女孩的种种可能,也带给山寨里长大的孩子坚持梦想的最直接力量。
扎十一惹的非虚构作品《我是寨子里长大的女孩》打开了一个辽阔的现实世界,也打开了一个丰盈独特的内心世界。
作者简介
字春华,彝族,现供职于云南民族大学,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秘书长兼理事,云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俗学学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学会会员,第三届全国民族文艺评论人才培训班学员。在《文艺报》《中国民族报》《边疆文学·文艺评论》《云南日报》《民族时报》《云南政协报》、昆明作家、云南文艺评论、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等报刊、刊物、公众号发表文章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