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笔会上,有位老诗人说,文学让人高质量地活着。我将信将疑。
一次凭吊诗人海子的集会,几辆大巴卸下百十位诗人、作家和文学爱好者,我也在被邀之列。不远处有几个男女,从小车里下来,他们不是去诗人的墓地,而是看热闹的,我们便是他们看热闹的对象。在他们看来,我们这群人都是一些脱离了时代的人,在做一些无聊的事情。那时候,我倒真的为他们的无知而可怜,他们不会懂其实我们活得很滋润甚至优雅。我开始有点相信老诗人的话,是的,文学让人高质量地活着。
几年前造访过一位词作家。他的生活接近于一贫如洗。交谈中,我记得暗示过词作家,艺术固然重要,生存也不可不考虑。词作家用他深不可测的一笑轻轻地抹掉了我的暗示,看得出,他是一个固执的人,不接受同情,更不需要来自别人的规劝。他给我放了一首他刚刚完成的作品。一碧如洗的天空中,几只鸟在欢快地扇动羽翼,草色悄上杨柳梢,一处画舫中,想必是某个红袖在凝神远眺,又是一年春好处……这一刻,他完全沉浸在他自己构架的意境中,忘记了这个物欲横流的尘世。此刻,没有人比他更富足,声色犬马,对比之下是何等的卑微,灯红酒绿,终究不过是庸人的首选。
我是谁?有多少人在一场场的纸醉金迷后,也偶尔自问,奈何人生百事不做主,全凭欲念来指使,看不透雾锁连江,休再言,船到桥头何处去。
做一个优雅的人,首先要学会做一个简单的人。诗人海子称得上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到仅只剩一日三餐这么一点物质,他将全部的人生都交给了诗歌,他所追求的生活是“劈柴、喂马”。引吭高歌的百灵鸟,或许猛飞到了一个没有爱没有恨的冰冷世界,千呼万唤不再回,简单的人生终成一幅迷乱的风景。
我也是一个简单的人,喜与好,爱与恨,全在一张脸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所有的包袱抖落干净,岂容这些累赘伴我到明天。夜幕低垂,掌一盏青灯,泡一杯淡茶,燃一支香烟,而后在云里雾里放飞着我不肯臣服的思绪,或与圣贤相会,或驾一艘情感方舟,去探寻愁云淡雾的离恨天,或与逝去的年轮执手,追寻昔日的春花秋月。
身锁庭院,常常忘却今夕是何年,想想那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真个快活似神仙。遥想隆中诸葛,未曾出山前是何等的逍遥自在,遗落红尘烦恼生,最终只留得一声长叹。(靳小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