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到了四平村泥巴的味道 ——读叶浅韵《大地上的窟窿》
发布时间:2020-03-21 11:36
信息来源:云南日报

百度地图上,我一次又一次地搜索一个叫“四平村”的地方,但我一次也没找到过。我常常幻想过叶浅韵所生长生活的环境,也不止一次地想象着她笔下那个叫做“四平村”的地方,那里的一山一水,一人一物,仿佛都是故事,仿佛都跟自己很熟悉,也许,我从小生活的农村,原本就和四平村有着某种相似。这种感觉,在读叶浅韵《大地上的窟窿》一文时,愈发强烈。

叶浅韵的文章常常一开始就能打动我,我总是被一种莫名的语言魅力诱惑牵引着,一口气读完她的文章。事实上,她有的散文作品很长,比如荣获第十五届十月文学奖的《生生之门》就是25000字的篇幅。检阅文章好坏的最感性的标准,在我看来是这样:是否能一口气吸引我读完,或者说是舍不得一口气读完。叶浅韵的文章就具备这样的素质,我往往被吸引着读完之后,又会在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就完了。然后陷入自我的沉思中,把自己置身于她作品中的四平村,想起生活的历历种种。于是,便有了一种探求,想要在地图上搜索一下四平村的地理坐标。

我猜想,叶浅韵在写《大地上的窟窿》时,也许是由于身体欠佳正在治疗中,文章一开头就让人揪心了,那种透过母亲对作者的担心,同时也抓住了读者的担心。“我不止一次地想卷回妈妈的子宫,请求她用一味中药把我化了。疼痛减轻时,我又想立即站直身子,给她一切人世的幸福。”我可能想到了作者那种被病痛折磨的挣扎,我可能也想到了那种母女情深的亲情,也想到了人世间无数种温暖的挂牵。

作者的文字很生动,一切呆板的事物,在她的笔下立马鲜活起来了。比如风、比如天亮、比如鸟叫。“昨夜风大,吹来一些不幸的消息……”我知道,这个风也把作者的思绪从病床上吹出去了,这个思绪飘过了重症监护室,停留过妈妈的绒裤,飞回到那个大地上有窟窿的“四平村”,穿越到儿时与母亲相处的岁月,与奶奶相伴的日子,左邻右舍家发生过的事,那些生老病死、悲痛和感人的故事,这些故事,时而让我欣喜,时而让我伤怀,如此种种,道不尽农村人的亲情和农民朴素生活的哲学。

作者的文字太朴素了,朴素得让我闻到了四平村泥巴的气息,闻到了烟囱里的烟火味,这种味道跟我老家那个叫水井坪的味道如出一辙。于是,我感觉到四平村离我如此之近,近得闻得见鸡鸣狗叫的声音。文中多次出现的方言“怕得呢”,一次次打动我,那种营造希望的想法和语言,让原本落后的农村人生活变得有盼头,“任何苦难都没有磨灭过我们对未来的希冀”。

我曾想到不同人眼中的农村。漫山遍野的金黄色,那是教科书里美好的秋天;欢畅的春风,那是诗人眼光里的春天;十里桃花四围香稻,那是摄影师镜头下的景色;月光下,围坐庭院里,喝着清茶,听虫蛙鸣唱,那是城里人的臆想。在飞沙走石的春风里忙栽种,在大雨磅礴的雨中劳作,在秋老虎般的日子里抢着节令收割,在天灾人祸中期盼有个好收成,卖个好价钱,这是农村人的生活,然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代人,前赴后继,只为活着,只为能活得更好一些。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坚信,“怕得呢,一切都会过去的”“任何时候都对世界存留希望,才能在苦难中拥有开花的力量”。我想,“妈妈”的想法代表着广大农村人民群众对生活的想法,这种乐观、无怨、向上的生存理念正是他们生生不息的源泉,是他们对于生机勃勃的生活的一次次匍匐和验证。

“又一个白天来了,我和妈妈的手紧扣在一起,心相连在一起。我与妈妈的絮絮叨叨,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止疼。讲着讲着,我就忘记了我是一个病人。”被风吹走的思绪,此刻又从四平村飞回来了,再次回到现实中。“我也开始正视大地上的窟窿,那一定是大地的疼痛,在它分娩山川河流时留下的创伤。我所经历的,只是微尘众生所经历的种种。那些已知和未知的尘世悲苦,就像是前世未还完的债务,我们必然要信守承诺地对人对物倾心绝力,才是活着的初心。”快到文末的这些描写,让人感受到了作者的释然和乐观心态,对生活的领悟,让人倾心佩服。我看见一个正在大地上行走的人,她的眼里含着泪水和希望,因为她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一个个人,一个个家庭,一个个民族,在负重前行的途中,难免会受挫受伤,失败失去,甚至死亡和灭亡。日子像波澜迭起的江流,呼喊着向前,才会成为雄伟的瀑布和深沉的大海,成为人类精神的咏叹史……如此,我便能在阴郁连绵的天气,在心底模拟一个太阳,它站在乌云的背后,让天空镶嵌金边。”犹如前面无数股涓涓溪流,在此刻汇聚成磅礴的力量,升华和凝练了本文的意义,让人倍感震撼。

此时,我想到了当前我们面临的疫情,这不就是我们国家、民族在前行的过程中遇到的一个坎吗?这种日子终将过去,而且困难愈加激发了大家同心同德战胜疫情的力量,正如毛泽东在《杂言诗》中写到的:“河出潼关,因有太华抵抗,而水力益增其奔猛。风回三峡,因有巫山为隔,而风力益增其怒号。”(吕正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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